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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华:《大院旧事》

2019-02-15 09:17:21 三都澳侨报

本报讯(缪华)先说一个和过年有关的小插曲吧。

春节临近的日子,大院的各家各户都在为翘首期盼了整整一年的节日做着各种准备工作,又是打扫卫生、又是采购年货,又是蒸年糕、又是包饺子,忙前忙后忙得是不亦乐乎。大院里的军官尤其是大军官,习惯了饭来张口的生活,像没事一样。中午时分,某副司令夹着公文包回到家里,见妻子又洗又煮地像推磨的驴般连轴转,他插不上手,也不知道该帮忙干些啥活,顺手掀起锅盖,见鸡肉在沸腾的锅里冒着香味,雅兴大发,用北方话吟诵了一句“四海翻腾云水怒”,这可是最高领袖的著名词句,词名为《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全民皆知,即便像他这样文化程度不高的老兵也照样能依葫芦画瓢。却不料,他那忙得晕头转向的妻子突然由驴变成狮子,河东狮吼:“怒、怒你个屁,还不给我劈柴去!”说的也是北方话,只是比副司令说得更有气势。当头棒喝,副司令赶紧抓起斧头,全力以赴地劈柴。不料,这事被他人知道,小道消息似地一传十,十传百,成为过年的一个经典插曲。

过年就是这么忙碌,过年就是这样的欢快。

在我的少年时代,因为生活的简朴和条件的简陋,使我们这拨小屁孩对过年有种特别的向往和期待,知道只有过年才可以狠狠奢侈一回的。不仅有好东西吃、有新衣服穿,最重要的,是有压岁钱,尽管拿到的是毛票和硬币,但我们心满意足。这些为数不多的钱,可以让我们拥有的快乐持续到下一个春节。

在不同的环境里过年,感受也大不一样。同样是过年,大院内的气氛就不如大院外浓烈,尽管在形式上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更多是一种表面的相似。仔细想想,主要是缺乏深厚的民俗基础和浓郁的亲情汇聚。大院里的军人来自五湖四海,不同的习俗也根深蒂固地影响着不同的人。南方吃年糕北方吃饺子;南方喝酒用盅北方喝酒用碗;南方闹花灯搬铁枝北方扭秧歌踩高跷。而我们的父辈少小离家,入乡随俗,生搬硬套。

过年,不就是图个热闹嘛。忙碌了一年也就在这几天热闹一场的,家家户户也在忙碌着准备过年,开开心心,欢欢喜喜。连我们这拨整天玩得不着家的孩子,也暂时取消了和伙伴无休止的游戏,帮父母做点力所能及的 事。最能体现年味的要数厨房了,一天到晚飘荡着油香。那时的住房简陋,不像现在单门独户,有卫生间有厨房,门一关就是一个天地。十几家人共用一个大厨房,各安一个灶,各摆一张桌,大人在各自的灶前煎炸炖煮就像举行厨艺大比拼,偌大的空间烟熏火燎,锅碗瓢盆奏鸣曲从早到晚响个不停,一切都为着过年,特别是除夕的年夜饭。

我们帮不上忙也插不上手,无所事事。于是,一拨孩子自发组成了评审团,评说着东家的红烧肉好吃,西家的炸鱼块精致。要在平时,我们非招来一顿斥骂不可,但此时的大人是无暇顾及我们的。看我们损得太过分时,就会用鱼肉来堵住我们的三寸不烂之舌。

盼着吃年夜饭的时刻,就如发起总攻前的等待,静谧中充盈涌动。当冬日被大山收藏之后,鞭炮声此起彼伏。

吃饭了!过年了!

我们雀跃地坐到桌前,面对着丰盛的菜肴,实实在在地感到期待已久的过年喜悦。我曾多次回老家过年,吃过一个大家族的年夜饭,坐的、站的,满屋子全是人,各种声音如百鸟朝凤,气氛热闹极了。而大院里的热闹程度要看子女的多少,同时也看邻里的关系。吃到一定的时候,父亲和几个同事就开始串门,最后都聚集到了科长的家里,继续喝酒。我们饭饱酒足,把嘴巴一抹,父亲前脚走,我们后脚跟。母亲们知道丈夫和孩子这时候是不会很快回来的,连忙收拾一下碗筷,整理好卫生,然后也凑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的唠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院就是一个大家庭,各自都有各自的去处。

那时候没有电视,没有卡拉ok,文化生活单调得不行。于是,只有自己给自己找乐趣,父亲们喝酒是乐,母亲们聊天也是乐,那么,我们的乐呢?乐在游戏中。不时响起的鞭炮声不断地提示着我们,这就是过年!我们乐此不疲,一直到子夜时分才回家,快乐的感觉就因为过年的放纵无人责问。父亲醉了,母亲睡了。

一觉醒来是正月初一,父母为我们准备了新衣新鞋,穿上就像换了人似地精神。手攥着父母给的压岁钱,心花怒放,这是过年里开得最灿烂的花。但也有一丝的遗憾,不像在老家过年,舅舅给,姨姨也给;伯伯给、叔叔也给。在大院里过年,除了父母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财源了。这点压岁钱我们舍不得用,都像进了博物馆似地珍藏着。穿着新衣服出门前,母亲就会交代很多话,要我们明白在那个年代,做一件新衣服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即使你有钱但没有布票也买不来布的。所以老话说“老大穿新,老二穿旧,老三穿补丁。”我们就像报春的鸟,满大院里飞翔。春节的大院显得安静祥和,没有平时那种人来人往的喧哗。除了我们这拨孩子外,大人倒像孩子一样呆在家里。山中无老虎,我们马上就有一种占山为王的自豪。

这样美好的时光很短暂,差不多只让我们称王一天就迅速地结束。初二伊始,对大院里的军人来说,年过完了。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的喧嚣,操场又成了军人出操、训练的场地,所到之处都可以看见那熟悉的大人身影。在强大的正规军面前,我们自然不敢放肆,规规矩矩等待着新学期的开始。

一拨少年坐在橄榄树下,诉说着过年的欢乐。此时,说的最多的就是各自回老家过年的情景。浓浓的民俗、暖暖的亲情、醇醇的米酒,热热的年糕。从初一到十五,走亲访友,拜年祝寿……而大院里的年太短了,在人们还没有感到过瘾时就结束了。

后来,父亲告诉我:这是军人职责所决定的。

这话让我回味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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