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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华:境界

2020-04-29 08:55:15 三都澳侨报

山中弈棋,是一种令人羡慕、令人崇尚的境界。

曾见过一幅古人所作的《山中对弈图》,不免心驰神往。古松、青石,一只鹤一柱香,两个超凡脱俗的白须老者在徐徐清风中论黑道白,怡然恬淡。后来,又听得个与此有关的传说,说的是一个樵夫进山打柴,见两个道人弈棋,遂垂手而立,观棋悟道,以至带来的斧柯被日月风化,以至那座无名山有了烂柯山这个山名。

可向往只是一种愿望。我是凡人,我周围的人大多也是凡人,与仙无缘,在充满喧嚣浮躁的现代都市里学老者专心致志、荣辱皆忘的模样,恐怕是极难极难的事。忙忙碌碌恩恩怨怨熙熙攘攘生生死死,有几人能看透有几个能脱俗?所以,画家将那仙缘的境界入画,立即让后来者高山仰止。

我不太通棋,偶尔与他人摆开棋盘也浮躁得很,总是迫不及待地“趁火打劫”,用不了一支烟的功夫便分出胜负,成则沾沾自喜败则推枰而去,使之与人间诸多输赢一般皆为烦恼。若久而久之,必难以自拔,趁现在还算明白,赶忙约上一拨男女朋友去寻个安神养性的所在。

郊外有白鹤山,野脱脱地老天荒,没一丝刀雕斧凿之痕,山泉顺涧而淌,谷鸟穿林而鸣,一下子让我们感到了一种久盼的融洽。于是,也学着古人模样,找个松林间的大青石团团围坐,那架式一摆也似有儒雅之风。我想:或许若干年前此处也有仙翁在此弹琴论诗弈棋饮酒的。弹琴论诗是高山流水,而我们却是高山仰止之人。于是,便弈棋便喝酒,终因人多话杂加上酒意,把弈者的心都搅烦了。弈棋不得,改打扑克,八个人分成四组轮番捉厮对杀以见高低。

扑克不是阳春白雪,绝不如围棋那般雅致流畅,许多有身份之人都不屑于扑克,我即便会打而且打得不错,但也绝不敢在高雅之士面前随便把自个儿贬成下里巴人。幸而此时无需任何掩饰,闲云逸鹤,野树杂花,除了我们,是没有别人来指指点点的。抽牌找搭档,和我同抽到黑桃牌的是一位年轻女子。问她牌艺深浅,她不好意思地告诉我:不太会,看人打过而自己没打。这是否因为不屑于扑克对我来讲却顾不得了,即便临阵磨枪也得磨,要不然纵然好汉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好在她很巧,心有灵犀,稍加指点,便能对付。

淘汰制。

轮到我们上场,对手是一对牌坛老手且保持连胜,对我们来说“凶多吉少”。打!龙联条、凤成双、蝴蝶满天飞。也许是他们轻敌自傲,也许是我们吉星高照,反正这一局被淘汰的不是我们。我和“搭档”对视一笑,那清爽的笑声迅即引得山中百鸟朝凤。过后再回味那恬淡且会心的笑,一如松间明月、石上清泉般沁人心脾。这笑对别人不很重要而对她却很重要,她是我同学的妹妹,在省城一所大学毕业后留在学校当了老师,几年不见便渐渐淡忘了,后来听说她大病一场而且神情沮丧,重逢时那一副与年龄不相称的忧郁和疲惫使我们怜香惜玉,遂邀凄迷迷的她跟随大哥大姐们山中度日,也正是期待她能拥有这笑意的。

终不及那仙翁般不将成败得失放在心上,我们落败自然也得让位于卷土重来的他人。然后便学那樵夫,站在一旁,观牌不语,这正应了一句老话;当事者迷旁观者清。那仙翁当年并不是不知这理,而是追求一份恬然一份典雅一份完美,没有了杂念才有了出神入化的佳境和千古绝唱的佳局。

其实扑克并不比围棋肤浅,天圆地方,各有各的玩法各有各的玄奥。那扑克当桥牌打时不也照样诱惑着众多的高雅之士吗?若在街头巷尾摆开棋阵,恐怕也不会高处不胜寒的。关键在于时空人的契合,而在此山间,扑克也打发了山中日月,风化了俗尘杂念,遂使各对搭档配合愈加天衣无缝,精妙牌局层出不穷……

远处传来声声暮鼓,我那如坐禅般的“搭档”满脸释然,长吁一声:我入境了。原以为在清净的山间可向人倾诉可听人倾诉这凡尘的酸楚与烦恼,被清风一拂,彼此都觉得什么也不必说了。任何点化莫如风化,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升华自己,岂不更妙。她尚如此,何况我们。与她相比,我们既没有大病一场也没有神情沮丧,不过是积郁的烦忙罢也,是更容易排解而去的。我们下山前,把扑克折成小船,一只只地放进山涧随泉水飘飘远去。我问“搭档”:感觉如何?对曰:真好!

这好感觉好东西乃至好山水,都需要靠自己去发现去创造的,可遇亦可求。无论古今、无论天地、无论你我,都一样。好境界既有天设更有人造,达到境界则足以天人合一。这很难,要不,为何许多人苦苦期待苦苦希冀而抱憾终身?为何仅一幅“山中对弈图”就引起一股不小的羡慕崇尚之风呢。

我们有缘得到,而且是打扑克得到的,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当然,没有哪个画家会去画一张没有诗情的《山中打牌图》。顶多只是自己带个相机拍几张自得其乐的照片,但对我们这些凡人俗子来说,入境重要的界定倒不在于形式而在于内容。  □ 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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