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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 华:麦 螺

2021-01-13 09:19:18 三都澳侨报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那意思是说,你在什么地理环境中存活,就一定与当地出产什么有着密切的关系。比如家住海边,诸如菌类、笋类、果类、肉类等山珍成为了稀罕物,但像虾兵蟹将鱼臣龟相等山里人垂涎的水族,却成为了平常物。

还是不拿这些海鲜诱惑人的好。在此,我只想说说地位比虾兵还低的麦螺。

有人不解,麦螺不要说在水族中,即便在螺类里也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闽东有40000多平方公里的海域、1000多公里的海岸线,不乏有那么多比它大得多的各种螺,比如黄螺、花螺、香螺等,说哪个不好?

但我还是想说麦螺。

在我小的时候,接触最多的螺类当属麦螺,当时粗认得几个字,就以为它姓麦,和麦子是表亲。后来见识了麦子,发现两者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一定要在彼此之间牵扯出点绯闻什么的,那也只有个头,都属于小个子。再后来,懂得查字典之类的书,看到有关麦螺的词条是这样表述的,麦螺,又叫织纹螺,长在沿海浅滩,纺缍型,壳表有光泽,外唇通常肥厚,内壁有小齿,属于肉食性贝类动物。主要分布在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新加坡,中国大陆主要分布于浙江、福建、广东沿海等。麦螺在这严谨而枯燥字眼下倏忽间变得生硬而无味。

那还是回到我小时候那种活灵活现的感觉去吧。先介绍一下我当年的生活环境,那时是闽东的首府,叫福安。我父亲在军分区当一个级别很低的参谋,属于尉级军官。但丝毫不影响我们和将级、校级军官子女的交往,我们同在这有山有海的环境里成长。那些军衔高的将校多半来自北方,他们吃不惯南方的米食,更不适应海鲜之类的水族。有人一吃海鲜,条件反射似地过敏发痒、上吐下泻。我父亲这些本土下级军官个个惊得是口呆目瞪。对沿海人来说,吃海鲜吃到如此过激,简直不可思议。好在北方的汉子擅长喝酒,几杯高度的白酒下肚,过敏退了,肚子也不疼了。在渐渐融入海鲜的过程中,当地非常著名的麦螺,以其鲜美的滋味进入了人们的酒桌。

在福安,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大凡喝酒,基本上都有麦螺作伴。麦螺有个很大的好处就是个小量多,炒一大盘端上桌,就能让一群人吸溜个大半天的。要是其它菜肴,一上来,连热气都没有散开,就被迅速消灭。喝酒是慢活,一顿饭十来分钟就解决了,而一顿酒没有一两个小时是喝不尽兴的。麦螺就那么静静地陪着,将它们弱小但有味的身躯献给了那有滋有味的时光。

分区大院里的男人女人个个都是炒麦螺的好手。这得益于实践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闽东海域有几百种可食用的水族,相当部分的海鲜不像山珍那样需要靠其它佐料来提味,即使不放任何调料,味道依然鲜美。比如螃蟹、虾、螺等。但麦螺是需要添加佐料才会更加鲜美好吃的。这东西个头细小,处理起来需要耐心,人们买回来后得花大把的时间去处理,先用清水浸泡半个小时左右,让它们吐出藏在体内的沙土,然后将水倒干。这时,它们就会把柔韧的身子探出螺壳,把身子拉得很长,甚至比螺壳还长。但接下来是比较麻烦的程序——剪螺尾,用老虎钳或剪刀剪去麦螺的尾部。剪的目的在于方便吮吸,否则,那麦螺遇热把身子缩在壳内,任你费劲气力却讨不到一丝螺肉,如剪去螺尾,一吸便出。这时,母亲就会召集子女前来帮忙,但毕竟动钳动剪的,一再交代,小心为上,尽管如此,误伤手指的现象还是时有发生。好在这道程序后来被卖家承包了,到市场上买到的,都是剪去螺尾的麦螺,只需用清水漂洗干净,即可下锅爆炒。

说到炒麦螺,各家有各家的高招,有人喜辣,有人喜咸。我父亲喜欢烹饪,有事没事都喜欢下厨炒几道菜。过去没有单元房,几家人合用一个大厨房,一家一个灶,一张桌。几家人生火做饭,父辈们喜欢观摩交流,炒麦螺也成为了交流的重点,炒好了,大家都围过来尝尝,评头品足。受此熏陶,少年的我很快学会了炒麦螺,油、盐、糖、酒、味精、辣椒、蒜头、葱、姜等,一样不少,只是我放的不准确,味道凑合,但父母从来都是给予充分的肯定和鼓励。

发现自己炒的麦螺味道属于凑合,是因为我尝过福安街头的正宗炒麦螺,那真的是炒得地道和好吃,是一种无法用文字表述的美味。麦螺吸收了各种佐料的味儿,加上本身的韧度,吮吸起来产生出探寻的冲动,而且是越吸越起劲,欲罢不能,有人甚至吮吸过猛得连嘴唇都肿了。若干年后,已是中年人的我在福安吮吸着正宗的炒麦螺时,流逝的日子被停止了,仿佛穿越回到了我的少年时代。

少年时代的印象中,福安人吃麦螺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麦螺在当时不仅是一道佳肴,而且还是一种零食。在影院门口就有的卖,两分钱一包。福安人可以做到将一大把麦螺倒入口中,在嘴里噼噼啪啪吮吸一番后,完美地将螺壳全部吐出,其中的螺肉当然已经成为了腹中物。那时候的年轻人看电影,往往会买一包麦螺当零食,就像现在的年轻人买爆米花一样。麦螺飘香的味道在通风条件不好的影院里久久不散,诱引着他人的食欲。那吮吸麦螺的声响此起彼伏,宛若无主题的小调。即使有男女忍不住诱惑相互接吻,那也绝对不被人所关注,因为,吮吸麦螺的声音,远远多于且高于吮吸嘴唇的声音。

吃了这么多年的麦螺,却不想如今吃出了事,而且是出了大事。吃麦螺死了人,这在我少年时代从未听说的事,却在我成年后频频听到。究竟是何因导致麦螺一下子遭遇滑铁卢?原来,引起麦螺中毒的主要原因是其含有的河豚毒素,这种毒素在酸性条件下稳定,遇热不分解,并不被人的消化酶所破坏。而如今我们的环境遭到了严重的破坏,麦螺中的毒素变得不稳定,人们中毒的几率自然也就增多了。

但福安人乃至闽东人对这道下酒的美味还是情有独钟,念念不忘,尽管媒体一再告诫市民不食麦螺,但收效甚微。这是不是就像有人喜食河豚而心存侥幸?传统的端午节前后,福安的家家户户都会来一盘炒麦螺,其中有何说法,不得而知。乙未上半年,福安市烹饪协会主办的首届福安十大“特色小吃”评选结果出炉时,炒麦螺就榜上有名,且位居第四。从这场具有全民参与的大众性活动可以看出,饮食传统长久以来形成的文化和影响,难以更改和替代。除了炒麦螺,还有光饼、肉糕、拌面、大肠粉扣、七层糕等,都是我少年时代在福安生活就留存在舌尖上的美妙记忆。  □ 缪 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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