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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玉铃:秋云

2021-09-15 09:04:54 三都澳侨报

多年前的九月,某天无意间进了美术教室,一个学长正在画国画。远山松林山岚,湖中一叶扁舟,穿长衫的老者立在舟头。我不懂画,却觉得画面缺少了延伸感,便冒失地跟他说,再加几片云吧。他提笔加了上去,空灵且有流动性的几片云。此后我便喜欢上了遇到的每一片云,这种喜欢又有着空想的爱情的味道,好比是一个怀着春心的女孩子,指着好看的云给她喜欢的人看,那云远远的,遥不可及。

小区附近有数株不知名的树,高而且直。初秋时节,枝间开出团团细密的花,一树淡白,香气馥郁。清晨常有提着鸟笼的老人,站在树下凳子旁遛鸟,黄鹂和百灵鸟的叫声最为动人,我经过时,总要停下来听一会儿。看到树开花了,忍不住抬头望,透过花叶,又望到了稀疏的云淡淡地飘着,好像风一吹,就会散了的样子。

“姑娘是看花还是看云?”老人家问我。

“看云呢,天这样蓝。”

“难得出太阳,真好啊。”他也抬头望云。

我每看到天空蓝色的底子上漂浮着深深浅浅的云层,总不免起这样的想象,将云海当成美景推荐给身边的人,欢喜地说,你看,它们真美啊!然而这样的欢喜,也是难得才遇到一次。

《抱朴子》说:“服云母十年,云气常覆其上。服其母以致其子,理自然也。”是说云之母子深情,儿子依恋母亲,人服用了云母之后,云气就会覆盖在头顶上,人体内有云母,云就会紧紧跟随。因此,儿时的我常爬到很高的山头,伸手在空气里抓一把,想象着已经捉到了云母,迅速吃下去,便可以带着云下山了。我飞快地跑到田野里,跑到树林里,跑到村庄里,倘若碰巧遇着一场雨,即使是很小的微雨,也对云母的传说信以为真。

那时,我想要的东西都需要自己动手做,像风筝、弹弓一类的小玩意,扇子、扫帚、书包一类的日用品,或者用钩针钩裙子,在单调的衣服上绣花。我总是有意将衣服钩破,缠着大人将破洞的地方缝成一朵云彩。我爱那云形,穿着缝过的裙子,日夜都不舍得换。

到后来,读书时对与云有关的话也格外留心。“金灶初开火,仙桃正发花。童颜若可驻,何惜醉流霞。”流霞在孟浩然笔下化作了神仙喝的酒,童颜可驻,且当一醉方休。“花开日日去看花,迟日犹嫌影易斜。莫问会稽山外事,但将歌管醉流霞。”曾巩的诗,将流霞当作凡间的酒,也是很好的。而李商隐想象着:“紫府仙人号宝灯,云浆未饮结成冰。如何雪月交光夜,更在瑶台十二层。”云浆饮慢了,就结成冰,更是一片奇幻瑰丽,回味无穷。古人素爱酒,文人尤甚,怀着古典浪漫主义情怀,对云毕竟敏感,杯中酒香,酒映云影,饮者已有微醉之意了。虽然天高云阔,映入杯中的不必是云,兴许是一只飞鸿,或一弯新月也无不可。

当年离乡时,正是大清早,天空飘着成片成片的云,浓淡相涌。我默不作声立在村口,四周一片沉寂,仰头长望,白云霭霭,心中漫溢着温柔的不舍。一面希望时间停下来,哪怕只是慢一点也好,一面想起读小学的清早,和小伙伴一起穿过村庄,追逐一片云。我们跑着喊着,到了学校再回头看,云彩无涯际的白,漫向天际。

无论哪种云皆好,它们都是羇旅之人对家园的情谊,这情谊其实是一种恒久的爱恋,一种哪怕情人就在眼前也遏制不住思念的情感。于有心人而言,万物都能情深,又和天空的云有什么关系呢?它们不过是几朵自生自灭的野云罢了。  □ 吕玉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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