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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玉铃:奏嫚的渔经

2022-06-17 14:55:20 三都澳侨报

同事奏嫚的家在展旗峰脚下,她说她四岁就踮着小脚丫跟母亲到家门口的洋中溪撒欢了。

母亲在溪边洗锄头,她蹲在岸边翻石头。翻着翻着,只听一声尖叫:“有鱼!”然后奏嫚两眼聚光,双手一拢,小鱼竟被她捧在了手心。慢慢地,许多新鲜的名字随着奏嫚捉到的小鱼刻进了童年。这些名字带着浓浓的乡音,直至现在,即使奏嫚四十有余,它们依然鲜活地存在于她的生命里:风度翩翩的“沙钻”游得轻盈飞快;黑白相间的“石斑”爱贴着石头啄食;“土鲫”长着一对黑色的鱼鳍像溪水里的领导者……还有许多我这个外地人叫不出名儿的,奏嫚却如数家珍,一口气可以报上几十种。

长大的奏嫚无师自通学会了游泳,俨然成了洋中溪的主宰。

溪边的小鱼自不能留住她的脚步,更深的水潭里有更多更大的溪鱼,这些溪鱼像磁铁一样吸引着奏嫚。盛夏的洋中溪横卧在日暮里,明澈的水波渐渐变成了金黄色。奏嫚从溪边高耸的岩石上一跃而下,“咚”的一声钻进水里。双腿一蹬,两手拨水,溪水便与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亲近。突然,她加快了速度,头往水底一钻,翻起一块石头,一尾手掌宽的溪鱼从岩石缝里惊慌失措地窜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奏嫚抓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用力一砸,砸中了鱼儿。只见那鱼儿恍惚了几秒钟,又一溜烟躲进了山崖下面的洞里。奏嫚在洞外屏息凝神静候着。鱼儿以为安全了,刚探出头来就被奏嫚一把掐住了身体。它拼命挣扎想要摆脱魔掌,奈何今天遇到高手,命不久矣。奏嫚带着胜利的微笑立起身子,抖落身上的溪水。从她长发上甩落的水珠在夕阳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映照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不一会儿,落入水中消失了。

午后的雷雨为洋中溪减去些许暑气,掺着黄泥的雨水从山顶穿过葱郁的树林,冲进澄碧的溪水里。

看多了志怪故事的我总以为这是展旗峰上的仙人任性地将重酿酒泼入一潭幽深的绿意里,他不知疲惫地搅拌,再搅拌,直至绿意被土黄代替才歇憩。盛夏的雨后,是奏嫚最兴奋的时刻。趁着溪水涨了一两米,那些平时只能偷偷摸摸出门玩耍的溪鱼早已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在浑浊的黄泥水中横冲直撞。奏嫚取出毛竹做的鱼竿和事先挖好的蚯蚓,搬出小马扎,坐在溪边等待愿者上钩。奏嫚说,贪吃的溪鱼是受不住蚯蚓的可口诱惑的,它们纷纷聚集在鱼钩旁,在耳目混沌的时候,自然难逃一劫。我却固执地认为是鱼儿不胜酒力,贪杯醉了,才误上了鱼钩。

奏嫚眉飞色舞地说她父亲会变着法子烧溪鱼。

溪鱼烧豆腐是激发鲜味最好的方法。豆腐的嫩和溪鱼的鲜融合,一股清香飘至数里,让人垂涎三尺;清蒸最能保证溪鱼的原汁原味,撒上姜丝,浇上自家酿的米酒,鲜美的味道在唇舌之间流连不去;椒盐鱼干要等鲜鱼被烤成鱼干后再放到锅里炸,不仅工序繁多还要深谙烤鱼、炸鱼的香料配比,奏嫚说这是她家的祖传秘方,谢绝探听。慢工出细活,奏嫚将晒了多日的木柴有次序地放进灶膛。木柴烧火,放多了火太旺,鱼就会烤焦,所以要慢慢添柴,随时关注火候。等大铁锅烧烫后,奏嫚母亲将洗尽沥干的溪鱼一条条码进锅里,然后拿着筷子在灶台边候着。等一面烤成淡黄色鱼香扑鼻而来之时,迅速用筷子将鱼儿一一翻身,让每一面都能均匀地受热。当两面都烤到淡黄色时,将鱼从锅里轻轻夹起,放在竹篾里一字铺开,等待明天的太阳为它们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夏夜,窗外传来蟋蟀清脆的叫声,屋里未眠的人一直忙碌着。奏嫚坐在灶凳上添火,袅袅上升的炊烟冲破夜的黑暗去咯吱月亮,月亮笑了,洒下一地光华照着奏嫚母亲和她忙碌的身影。烤好鱼干后,奏嫚母亲会用袋子分装好然后塞进奏嫚的行李箱,哪天馋虫上来了,奏嫚就拿出一些放进油锅里炸,接着郑重地撒上椒盐和葱花,金黄的鱼干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满屋酥香。

奏嫚时常给我念她的“渔经”,从她飞扬的眉眼里,我看到了一个灵动的少女和她美妙的童年。  □ 吕玉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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