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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尾街的那些人和事 ——回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下尾街(下)

2022-07-29 08:40:01 三都澳侨报

“挂门搭”与“臭瓜袋”

我的另一个小伙伴叫阿棋,家离街比较远,沿街没有店面。阿棋的父亲做鱼货生意,是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叫卖的。在他的鱼货担里,主要是咸鱼、虾干之类。有时,顾客需要什么鱼,要他捎上,他会很热心地服务。到了农历四、五月份,是黄瓜鱼、白鱱鱼大量上市的时候,他就把担里的咸货换成最新鲜的黄瓜鱼、白鱱鱼送到城里去贩卖。

那时候,没有冰箱冷冻,如果担里的鲜鱼卖不完,自家又吃不了,他就会把这些鲜货“挂门搭”。所谓“挂门搭”就是卖主选择几家老客户,事先没有告知,把少量的鲜货(一般两、三斤)包装好,挂在人家大门的门扣上,货款则由收货人家随时随意给。这些人家不会刻薄辛苦叫卖的小贩,一般都会在一两天后,按市价足额付款。阿棋的父亲说,新中国成立前,这样的“挂门搭”比较经常,新中国成立后,就逐渐少了。现在,有的小贩在傍晚后,把货担里的余货直接挑到人家的家门口,或者进到屋里,把货物硬摊给人家,钱则由买家有钱的时候给。这样的“赊货”,也叫“挂门搭”。

今天的宁德东湖市场就坐落在曾经下尾埠头,下尾街与它相连的地方热闹如往昔

当然不是所有的货都可以“挂门搭”的,有些鱼不新鲜了,甚至变味了,是决不能“挂门搭”的。这些鱼拿回家后,就要马上腌制起来。他们的家里放了好几个大木楻,都是用来腌鱼的。木楻里放了浓度很高的盐水,把鱼放进去,就不腐不烂。有的黄瓜鱼放进去,时间久了,会发出很浓的臭味,人叫“臭瓜袋”。“臭瓜袋”闻起来很臭,可是把它蒸熟了,吃起来是很香的。现在人们崇拜湖南的臭豆腐,很喜欢吃它。我们下尾街的“臭瓜袋”,如果将它开发起来,把它包装起来,说不定比湖南的臭豆腐更负盛名呢!话虽这样说,城关人是很少买“臭瓜袋”的,因为它名声不好。可它却是古田、屏南来的客人的首选货,一则因为它便宜,二则因为它长途跋涉不变味。

很多小鱼小虾,卖不完的,也都往木楻里倒,腌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后,木楻里的盐水要更换。这更换出来的盐水又叫盐卤,闻时有一股臭味,看时有黄色冒泡,但它是可以卖钱的。

我奶奶经常去他家买这种盐卤,一般一次买一两桶回家,大约有40多斤重。买来的盐卤放到锅里,慢火熬煮,同时在盐卤里放一大块生姜,有的还放桔皮。经过一整天的熬煮后,锅里盐卤的大部分水分会蒸发掉,剩下的液体会变得粘稠,气味会很香的,这就是上等的“鱼露”了,这样的鱼露好吃,还可以下饭。如果能得到马鲛鱼、海蛎腌制的盐卤,那熬出的鱼露,咸中带甜,就更鲜美了。

我的奶奶

我奶奶是一个很正统的宁德妇女。她说,满清末年,从下尾街码头上岸的福州船上的人讲,外面闹革命很厉害,有的男人把辫子剪了,有的妇女不缠脚了。奶奶说,她本来对缠脚很反感,从八岁开始就在缠脚,那是很痛的。现在听说外面有人不缠脚,她也偷偷地不缠了。但是还是要做样子给家里人看的,要不,会被往死里打的。我们仔细看看奶奶的那双脚,不长不短,是半途不缠脚的缘故。我的一个姨奶奶,就不一样了,她的脚真是“三寸金莲”。她虽然比我奶奶小两岁,奶奶说,她很守规矩,所以才有那样的脚。

奶奶的娘家在南门,邻里姐妹们天天聚在一起裱锡箔,裱好的锡箔要挑到下尾街来卖,所以她小时候也常来下尾街。她去下尾街卖箔的时候,见过我爷爷,他很会做生意。我奶奶说,有一天,我爷爷被人带着到她家里来“相亲”,那一天,她和众姐妹们也正在家里裱锡箔。奶奶喜欢做生意的人,所以后来就嫁到下尾街来了。

早上才四点多,我奶奶房间里就有动静了。那是奶奶起来抽烟“吧嗒、吧嗒”的声音。从我记事起,奶奶就会抽烟,她也抽“水烟筒”。每当空闲的时候,她就会搓很多的“纸媒”放那里,备着抽烟用。奶奶起床后,其他人也要陆续起来了。奶奶不让人早上起床后多话,也不喜欢小孩子早上哭闹。言多必失,孩子哭闹影响大家做事,这些都直接关系到一家人一天的情绪,进而影响一天的生意,一天的收入,这些事,奶奶很在意。奶奶要大家早起、早睡,她常说,“家兴吃早饭,家败吃早瞑”,意思是,兴旺的家庭,早早就吃早饭了,衰败的家庭早早就吃晚饭了。奶奶的这些教诲,至今仍然深深地扎在我的脑海中。

不是只有我们家早晨早起,下尾街整条街的人都是这样。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尤其是五十年代,五都下、福宁下(下尾街人叫霞浦一带叫福宁下)的农民会用船到城关来舀粪,买来的粪水用船载回去。卖粪是下尾街妇女的一项经济来源。买粪的人会沿街吆喝“舀粪、舀粪”,女人们听到后,会马上跑去给自家的粪缸里加水,把粪兑成稀稀的,然后叫舀粪的人来看粪给价,双方讨价还价是非常激烈的,最终都会以每担粪一毛五到两毛钱结价。有的人家,一家才五六口人,常常是前天才把粪舀出去,今天又有粪卖了。我奶奶非常反对这种事,她常说,种田人和我们做手艺、做生意人一样,都要靠血汗赚钱,都要对得起良心。我们家的粪从来不兑水,一两个月才卖一次。

“五月五”赛龙舟

奶奶特别注重逢年过节。

五月初五是端午节,我们家在初三就开始包粽子了。初五这天,奶奶和母亲就专职伺候家里的事。我们小孩子早上就换上新的短衣短裤,每个人胸前还有一个用五色线编制的网兜,网兜里放一个染红的熟鸡蛋。有的人家的小孩,胸前还挂臭丸,也是用网兜装的。到中午的时候,家里人还会给孩子的耳朵、脸上涂雄黄,那雄黄是用黄酒调制的。

我家对面有一个地方,叫船厂,从我知道这个地方起,就没见过它有造过船,想是在早先,这里就是个造船的地方。船厂的面前是大海,船厂是龙舟比赛的起点,我们常常是早早地就到这个地方,等着龙舟比赛开始。中午要吃饭,要涂雄黄的时候,奶奶总是到这里来找我们,准能找到。龙舟比赛很激烈,常常是几十条船对垒,抢第一。这时,锣鼓喧天,船上人叫号声此起彼伏,岸上则是成千上万的人在助威呐喊,一派热闹的景象。龙舟赛结束后,人们会集中很多船,往海里抛粽子,说是送给海龙王的。现在的东门兜农行、闽东大广场一带,以前有叫“马厝坪”“马厝坪灰炉”的,这些地方前面就是海,人们往这一带的海里抛下的粽子特别多。这一带常发生小孩子溺水的事情,人们要海龙王保佑各家孩子平安成长。

“做七月半”和“请路头”

七月十五中元节,下尾街人叫“做七月半”,也不一定都是在七月十五日这天烧纸祭祖,各家根据自己的情况安排。有的兄弟多的,已分家的,祭祖则各家依次分数日进行,说是让祖宗分开几天吃,若同在一天祭,会让祖宗忙不过来。现在的下尾街人仍然延续了上辈人留下的这一规矩。

但是,有一件事情被现在的人省去了,那就是“请路头”。

什么叫“请路头”?按我奶奶的说法,每年农历七月,阎王都会给所有的魂灵放假,让他们回到阔别已久的人间去游荡。我们祭祖,那是请回有主的魂灵。还有许多无主的小鬼,他们到人间后,没有吃的,没有钱花,要去乞讨。七月三十日,阎王要将他们收回去了,人们就在这天晚上十二点前,备干果、年糕等斋品,还有纸钱,在自家门口、路口,有桥的,在桥上,祭奠他们。他们吃了斋,拿了钱,最后还要送他们“草鞋仔”,让他们路上好走。他们到了阎王那里,会替人间说好话,让人们和谐平安。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请路头”在下尾街很兴盛。

“草鞋仔”,现在下尾街还有卖。就是用稻草编制的小小的草鞋。以前都是南门一带的妇女在编制,现在南门的田都盖房子了,没有了稻草,南门也不出“草鞋仔”了。现在下尾街卖的“草鞋仔”,都来自蓬峰三村的山上,山上还有一些田可种,有稻草,妇女们空闲时,编制这些东西,挑到城关来卖。

七月尾下尾街“请路头”,可乐坏了乞丐。各家各户摆在路边的干果和糕点等斋品,都不会再收回家。每年的这时候,下尾街的乞丐特别多,他们专等着这一餐。现在,有时能听到下尾街上年纪的人讲“七月尾鬼仔夺斋”,来比喻东西被许多人哄抢,这话里 “鬼仔”,实际上是指乞丐。

“我饼比月饼圆”

中秋节快到的时候,我父亲就会到饼店定做月饼。过去的月饼很圆,比十五的月亮还圆;很大,比十五的月亮还大。用尺量,直径可能有30厘米。月饼做得很薄,馅是单一的红糖。饼的正面撒了很多黑白芝麻,还贴上一张彩画,画着嫦娥奔月、天宫玉兔、猴子水中捞月等,小孩见了很喜欢。

八月十五这天晚上,孩子们拿了小竹椅,坐在院子前,等着月亮升起来。月亮慢慢地升起来了,他们就会拿起月饼,对着月亮,不断地摇晃,嘴里唱着奶奶教给的儿歌——“月啊月,快来这,你饼大还是我饼大,你饼圆还是我饼圆。我饼比月饼大,我饼比月饼圆。”这样的赏月过程,下尾街人叫“显月”,“显”有显耀的意思,显示人间的东西比你天上的还要好。

最忙是年尾

农历十一月下旬以后,下尾街就渐渐地繁忙起来,每天四面八方的人就会汇集到这里来,他们有的来贩货,更多的人是来购买年货。

“做香”店,是最忙的店铺之一。下尾街的做香店,至少有五家。做成一炷香,从头到尾,都要靠睛天。所以这些店铺应付年底的大买潮,都是有所准备的。

春天,他们派伙计去乡下四处收购“香末”。“香末”是一种香味清淡的树皮磨成的粉末。以前的里占、三望农村有人专门加工出售。这样的树皮比较少,把它磨成粉,一担一担出售,是费工费时的事,所以要买“香末”,都不是卖家送上门来,而是买家上门去定购。买来的“香末”,再加竹签、香精和黏合物,要在夏天把一炷一炷香制出来。

这几家的房子都很挤,没有空坪,他们都在自家的房顶上开辟出一个晒台,下尾街人叫“毫头”,把做好半成品香整齐地排在竹柄上,再拿到晒台上曝晒。晒干的香,一大捆、一大捆地用粗纸紧紧地包起来,防止回潮和香气溢光。做香的人,平时生意平淡,只有在年底,才会大赚一把。

除了香店,下尾街还有两家烛店,做烛店铺里放了各种各样的模具,先把烛芯扣在一个模具的中央,把融化了的烛油倒进去,冷却后,就是成型的蜡烛了。他们的店铺,年底也很繁忙。

题联店也很忙碌,年底了,搬家的、结婚的、祝寿的,人们都要题红联祝贺。

打金店、打银店、打锡店、打铁店、刺绣店、元宝店、篾料店、陶器店、理发店、水产店、南北干货店、灯店、法师僧择日馆……下尾街几乎所有的店铺在年底都在忙,整条街不知是人淹没在街里了,还是街被人潮淹没了。只有两种店不能讲忙,一是药店,一是棺材店。那时,福安人开的元昌号药店,店的后门直通下尾街。这两种店铺讲忙,人们就遭殃了。

“长岁饭”“涝伙饭”和“压火种”

经过整整一个多月的忙碌,下尾街的人直到除夕这天,才算稍微平静下来,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店铺的卫生要做,店门板要洗,有的人还要忙家里的卫生。店里有雇伙计的,店主要忙着结账,付钱,让忙了一年的伙计们回家过好年。有的店铺老板要在年底追回现金账。外面的生意事看是完结了,里面要做的事还真不少。

年三十下午两点多,祭祖完成后,母亲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年夜饭在下尾街,又叫“长岁饭”。

“长岁饭”很丰盛,除了平时常吃的鲟、虾、新鲜鱼类外,还有鸡肉、鸭肉、羊肉等上桌。我父亲用猪网油当皮,用香菇、瘦肉、姜、葱、香油等做馅的“鸡卷”,油炸后,又香又脆,回味无穷,我们特别爱吃。桌上还放了自家酿的红酒,那是大人们喝的。

“长岁饭”的桌子上,每年摆出的筷子,总要多一双,奶奶说,这是寓意添丁。有一年,我的大叔在上府(下尾街人把南平、建欧一带叫“上府”,把霞浦叫“福宁府”)进货,赶不回来过年,奶奶在“长岁饭”的桌上,也摆了大叔的一份饭,一双筷子。

“长岁饭”上,奶奶还会宣布,吃了“长岁饭”就是过年了。过年全家人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凡事都要说“好”,要“好”字当头。面前的饭、菜不能都吃光,要留着明年吃,要年年有余。这些话,奶奶年年都说,我们年年都听,而且还装着很认真听,因为讲完这些话,大人们就要给小孩子们发压岁钱了。

吃罢“长岁饭”,小孩子们就玩去了,大人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母亲开始“涝伙饭”,这是下尾街每家在年夜饭后都要做的一件事。先把水放到锅里烧到七八成热,然后把洗干净的米放到锅里,再把锅烧开,用笊篱把米捞上来,放进蒸笼里。这时米还只是半熟,到明天要吃时,把蒸笼放到锅里蒸,这样能较快把饭蒸熟。这么做,也包含连年有余的意思,把今年的饭留到明年吃,这过一夜就是第二年了,多吉利。

忙完了这件事,再洗一遍锅灶,要把家里所有的东西摆设整齐,把地扫干净,在蒸笼里、米缸里、所有放东西的容器里都放两个红灿灿的桔子,把店铺里的大称、小称的头尾两端,用红纸扎上,寓意明年生意红火。对联和灯笼下午已经贴了、挂了,再检查一遍是否满意,还要为全家人整理好明天早上要穿的新衣服,还要烧热汤招呼小孩子们洗澡……

年夜要“压火种”。就是把灶膛里的火炭用草木灰盖紧,这样,火炭不容易熄灭,第二天早上(大年初一)拨开草木灰,就可以延续火种了。

正月里

大年初一,下尾街各家各户不串门,大家都在自家的屋子里,一家人尽享一年难得的这一天的大团圆、轻松的日子。

初二早上开始走亲访友。人们大都是喝完这家的酒,又到那家喝酒。他们要把过去一年的辛苦尽抛脑后,用酒来燃起更美好的憧憬,去迎接新一年的更大收获。

祝寿是下尾街过年的一个主题。人到五十岁,就要做寿了。亲戚邻里有五十、六十、七十的,大家都要去祝寿。所谓祝寿,就是煮上一碗线面,面上放些海蛎、豆腐、香菇之类的菜肴,再在碗边对称方向各放一个无馅肉丸,也有人放剥了壳的熟鸡蛋。做寿人家收下这碗面蛋后,就会回礼两个红包糕,红包糕是用红纸包裹着的米糕,只有5厘米×3厘米见方,1厘米厚,小小的,那时是回谢人家好意的主要礼物。也有人用红桔子回礼的,那时红桔子比较少,用的人也不多。

正月初五是“开假”日,这一天,下尾街所有的门店都陆续开张了,鞭炮声此起彼伏,人们希望通过这喜庆的气氛,迎来新的一年的好彩头。

老二家偷偷摸摸的婚礼

下尾街也有衰落的时候,那是1957年以后的事了。大跃进、大食堂,1960年的大饥荒,下尾街的许多店铺都关闭了,繁华的街景变得萧条了。

物资极度匮乏是这个时期的主要特征。

下尾街原来有几家理发店,后来理发师傅都被集中到大街上一个叫“大众食堂”的地方理发了。

有一个叫老二的理发师傅,是古田人,他十几岁就到宁德学理发,后来出师了,在下尾街租了房子,娶妻生子。1960年,他的大儿子结婚,老二提前几天通知邻里街坊。没有发请帖,市场上买不到写请帖的红纸,也没有墨水,更没有人敢写。

到了这一天,晚上八点了,大家才陆续到老二家,请的人不多,最多也只有两三桌,没有酒桌,是用木板支撑起来当桌子。上桌后,每位客人都会自觉地从自己的衣袋里拿出筷子,汤匙和小杯子,摆在桌子上。那年头,自备餐具赴宴已成规矩。

没有放鞭炮,一是买不到那东西,二是也不敢燃放。客人差不多到齐后,婚家还要把前后门拴紧,生怕被人发现。一旦被人举报,就会有专业的人士来驱散聚集在这里的人们,主人还免不了要受处罚。没有酒,用汽水代酒,那时,县食品厂里有散装的汽水买,主人会提前几天,一天买来一些,偷偷地囤积起来,顶酒用。没有行婚礼,没有猜拳,简单的几道菜后,这宴席就结束了。各人收起自己所带的用具,一个个分散地溜回自己的家去。

私制香烟的小伙伴们

1960年前后,香烟很紧张。香烟是凭票供应的,水烟不要票,而且便宜,很多人都抽水烟,但抽水烟很麻烦,要备许多工具。那时,市场上有烟纸类,有的人用烟纸裹上水烟抽,也有人卷这样的香烟出售赚钱。

我们几个小伙伴商量,何不也弄卷烟出售呢。于是我们偷偷地跑到搞卷烟人的家里去看,这卷烟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回来后,我们就动手做起来,经过几天的试验,我们终于摸索出一套生产流程,做出的香烟还供不应求呢。但做香烟的原料却来之不易。


老木制卷烟器

那时,下尾街有许多霞浦、罗源的人乘船来往,他们时常带一些烟叶到下尾街偷偷地出售。知道他们的交易地点后,我们也到那里买来烟叶,把烟叶切成丝状后,拿去晒,晒好的烟叶要加上麻油,再加进旧的烟丝,放在簸箕里搓,搓到软绵绵状了,才能用。

旧烟丝是我们捡烟蒂得来的。要捡到很多烟蒂也不容易,我们最常去的就是人民会场的垃圾堆。人民会场的垃圾堆在大门里面,管大门的人叫“祖仁”,他经常来下尾街,和我们父辈有交往,我们知道,他们都是好朋友。

“祖仁”伯伯知道我们这些下尾街的小孩子,也知道我们捡烟蒂是为了什么,所以每次我们到人民会场,只要他看见,他都会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每次都能捡到很多烟蒂。

做卷烟的工具很简单,用木板钉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盒子的边壁上挖两道槽,两根筷子一样的圆竹子穿进槽里,把烟纸放在盒子底部,一支筷子压住烟纸,并沾上少量的浆糊,在纸上均匀地放上烟丝,两只手握住筷子的两端,慢慢地把烟丝裹进纸里,然后往上卷,上面的一支筷子是起到压住烟纸另一头的作用,当烟纸卷到上一根筷子时,稍微压一下,使浆糊和纸接触紧,向下一拉,一支香烟就做成了。那时,我们人小手灵,一人一天能卷好几百支香烟。

做好的香烟,我们分头拿去卖。我们的生意很好,几天一结算,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两块钱。

那几年,我们还做了很多事情,我们给供销社放牛,每天每人可以赚两角钱,我们去洋尾码头卸煤炭,中午饭带去吃,一天有三角多。还到金涵苗圃拔过草,到北山农场锄花生草,每天都能赚到一些钱。那些年,我们这帮下尾街的孩子们,都才十四五岁。

尾声

下尾街直到1978年改革开放后,才又恢复了生机。现在下尾街的西半边已经被菊池商场、富海市场开发,东半边街也已残缺不全,但是下尾街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并没有多大改变。很多东西,而今也只有在下尾街才能买到。宁德人“去下尾街买东西”的口头禅,现在还在说。

下尾街的房子可以倒塌,下尾街也可能不复存在,但是下尾街的人和事,以及下尾街人的传统精神,已烙在我的脑海,长久不会消失。  □ 林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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