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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桂岳:爱,停留在官井洋

2022-10-26 09:30:03 三都澳侨报

蕉城,因海而兴,牧海而歌。延绵的海岸风光无限,海域抒写着无数动人的故事。

春秋的蕉城,黄花开遍,如金色的海洋,涌动着幸福与希望。

春秋的蕉城,那片海域官井洋,海水荡漾,大黄鱼斗水而舞,金色浪花飞溅,蔚蓝壮观。

岸上黄花沉醉于过往的岁月,海中的大黄鱼,溅开了古今的长廊,大黄鱼与黄花交相辉映。

(一)

海那边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霞浦三沙。大黄鱼在我童年时光里占据着一份割舍不去的记忆。记得当清晨太阳跳出海面,海水成金色绸缎;记得当傍晚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渔火闪烁,渔船缓缓驶入渔港,在码头、在避风港、在沙滩、在鲜货市场,卸下许多大黄鱼、小黄鱼、带鱼、墨鱼。最抢眼的是素有“国鱼”之称的大黄鱼。我爱大黄鱼,首先一眼望去秀色可餐,像一个变幻的魔术师,形态优美、丰盈,刚刚浮出水面的大黄鱼周身银鳞闪现,优雅清新,犹如清纯可爱的美少女,过上两三个小时后它周身金鳞闪现 ,光鲜、亮丽犹如韵味十足的美少妇。还记得,有人说过在海水碧波里,游泳的人与成群结队的鱼儿嬉戏,上岸时大裤衩里都能撞进大黄鱼,那时家家户户的餐桌上都有鱼香飘逸,美味可口的大黄鱼。再后来,我父亲有时会在华灯初上时从街上提着大黄鱼回家说:“好鲜、好鲜,拿来炖酒吃!”每逢年节母亲会把大黄鱼烹调出一道道美食,不是炸的,就是清蒸的,要么就做成鱼丸、鱼片......我们兄弟姐妹等不及上桌就迫不及待地围在灶边尝个遍。在往后的日子无论我身在何处,那碗“玉膏”的光芒都照耀在心间。

(二)

大黄鱼在福建称“大黄鱼”“黄花鱼”“黄瓜”“黄瓜鱼”等属大黄鱼的统称。它来自东海,鱼头中有两颗坚硬的石头,叫耳石,故又名石首鱼。鱼腹中的白色鱼鳔可作鱼胶,有止血之效,能防止出血性紫癜,让人们受益匪浅。美丽的尤物,有美丽的传说。宁德有句话:“红裙当掉再去裁,‘官井’不吃明年来。”过去人们买到的大黄鱼在海鲜市场上统称之“官井瓜”。它有一个乳名叫“金圣鱼”。相传,天上的王母娘娘逢每年的蟠桃盛会,总要邀请海龙王光临。俗话说:“喝人一口茶,心里结个疤”,有一天海龙王特意邀请王母娘娘来龙宫做客,然王母娘娘是个细心人,她想,龙宫尽是水,带别的东西恐怕不方便,还是带两尾鱼去吧。况且蟠桃会那天,老龙王在瑶池边上徘徊了好一阵,想必看上了池中的姑娘了。于是,王母娘娘选了一对身披金色裙的金圣鱼姑娘。可是一到东海,只见金圣鱼姑娘上气不接下气,脸通红,一问才知道这海水是咸的,金圣鱼姑娘没有吃咸的习惯,眼看小命难保了。危急时,龟大伯告诉老龙王:“东海之大,唯有三都官井洋的水是淡的。”于是,老龙王派了许多虾兵蟹将护送金圣鱼送到官井洋安家。在那里金圣鱼偶尔也到井外走走,久而久之,她们对咸水就适应了。后来它们与同族和蔼可亲的黄鱼哥哥结了婚。大黄鱼经常带她们去远海寻亲访友,金圣鱼完全习惯了大海的生活,就奏请老龙王,将金圣鱼改名为黄瓜鱼了。到了每年产卵的季节,黄瓜鱼总是担心孩子们刚出世适应不了咸水,所以都要回到官井洋来生儿育女。

“官井”之名由来已久。官井洋,顾名思义,像一口井,洋在其中。也就是说,那一片海域被山丘围绕着,俯瞰深陷如井。清代《福宁府志》记载:洋中有淡泉涌出。如果说:“琐碎金鳞软玉膏,冰缸载满人关廊,女儿未受郎君聘,错伴春筵媚老羮”。“数千艘汹汹飞桨、浪飞叫舞、瓜声、橹声、人声、渺绕杂沓、奔腾澎湃、万舟穿梭、海为震动”道出大黄鱼细嫩洁白,味道鲜美,有很高的药价价值,丰收季节场面之大,产量之多。那么这些都与大黄鱼产卵提供的得天独厚的综合生态环境息息相关。日前,它成了我国少有的近封闭式的内湾大黄鱼优质的产卵场。

宁德蕉城区三都澳官井洋是大黄鱼居住的风水宝,生活的伊甸园。它们忘不了千年的约定,当雪花飘飘时大黄鱼会带着它的家族子孙穿越波浪迁徙到闽江口外附近的区域底层栖息过冬。它们就这样温暖地、幸福地等待春暖花开时愉悦地浮出水面,欣赏人间四月天,等待着草木茂盛时去往官井洋产卵场产卵。当时流传一句话:“官井洋,半年粮”。“管井洋黄瓜,夏来夏去,四月月半潮,黄瓜满船摇。”大黄鱼给三都澳沿岸的人们带来生活的富足与丰盈,善良与友情,因它蕴含着富贵、祥和、美好。人们除了让它在舌尖上“跳舞”带来美的享受,还会把它拿去晒干、腌制、保鲜送给山区的亲戚、朋友。端午节前大黄鱼正逢产卵鱼讯旺发,人们会把金灿灿的大黄鱼作为男女定亲后和端午节的礼物相送。

大黄鱼是美的化身,就连它产卵时也能发出天籁的“沙沙、沙沙沙”“咕”“咕”“咕咕咕”“咕咕咕”的声音。有经验的老渔民说雌鱼的叫声像女低音,圆润、柔和,雄鱼的叫声像男高音洪亮、高亢,有如夏夜池塘里的蛙鸣。它们一代一代跳着圆舞曲,唱着孕育之歌,与青山绿水和谐共处。看看大雁在天上排成一个人字,燕子在空中斜剪着自由的风,这里人的精神气象里好像也有了水,有了季节,有了想要的。由此,它们笑了,大黄鱼带着一份从容、安然地一直在官井洋里孕育着一代又一代。

(三)

可是,我们怎能忘记?“天有不测风云”啊!在二十世纪五十至六十年代的夜晚悲剧上演了。一种怪声,从茫茫的海面上由远至近,撞击声越来越响,成鱼和小鱼听着、听着,心想是怪兽来了,恐惧袭上心头,成鱼携带着小鱼惊恐万状,四处逃离。一些沿海渔民曾利用大黄鱼对声音的敏感,在宽阔无垠的海上,用30到50的只木舢板,每只木舢板配三到四人,两人摇橹,两人敲打绑在船帮上的木板,队伍形成一个“圆阵”,随着敲击声,各船只距离逐步缩小,逼迫鱼群向内集中,好把鱼儿一网打尽。这种在沿海盛行“敲罟渔法”的捕鱼,造成大黄鱼资源的首度枯竭。之后,国家虽然禁止这种有害捕捞法,大黄鱼群从首次浩劫得以挽救,但挽回不了失去十年的自然资源。

自然界所有生物,为了生存还有贪欲,一种逻辑就是不择手段。大黄鱼经历一次悲剧后,万万没想到更大的灭顶之灾黑手向它们袭来。那是1973年,大黄鱼越冬群体分布较往年偏北,来到大沙湾浅海越冬场,它们完全的暴露在数千对机动打围网作业探鱼器的映像上而被围捕。大黄鱼伤心欲绝,天上哪朵云知道?海里哪棵海草知道,人间哪颗人心知道?再继续如此上演,大黄鱼将断子绝孙,那时人类你哪来一年一度享用上苍予以的极品海鲜?然而到1979至1980年春之间的鱼汛,大批大围网机帆船又涌入闽江口外将越冬场的大黄鱼,进行歼灭性的围捕,使官井洋产卵场次年即形不成鱼汛。

(四)

由于人类过度索取,导致国鱼濒临灭种。事事善变,某些事物,以它经历了自己独有的辉煌与荣耀之后,终究会隐到历史的深处,给世人留下念想。天也是那片天,地也是那片地,海依然是那片海,只是渔民们少了欢乐,多了忧愁,他们要生计啊!海鸟叫声伐过海面,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悲过一声,官井洋从此寂寞,独单。谁能挽回当年的一路繁华?有人不安于命运总怀有梦想,在海里捞呀捞,像竹篮打水,后来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谁能让传承了一千七百多年的大黄鱼文化起死回生。有一个既不是神,也不是仙,他是个凡人刘家富。他的名字大有让每家每户富起来的含义。他乃渔民世家,他的家史是一部贫病交加,灾难深重的血泪史。面对大黄鱼的悲歌,面对渔民们生存艰难,一种乡愁深入骨髓。他发誓要为改变以海为生的渔民摆脱贫困,他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青葱岁月的他,踏进上海水产学院研读渔业资源专业,文革风云动荡,班上32位同学重新选择志向,有的去了医学院,有的去了机械学院。唯独他不忘初心,因为爱,而所以爱;因为内心有一份坚守,而所以坚守。他跟着东海水产研究所的科研团队出海实习,学到了很多书本上无法学到的知识。与众不同的选择,也证实他具有坚忍不拔的精神。这精神,这精力奉献给了海洋,给了渔业,成了他为海洋渔业而奋斗终身的力量源泉。当他每逢看到一网万担500吨的丰收景象,他和渔民们都沉浸在无比欢乐的海洋之中。至1973年举国上下的渔船云集在中央渔场,那可谓“万船竟发,斩草除根”如晴天霹雳唤醒主攻渔业资源专业刘家富的心灵:人与生物、海洋已经严重失衡,瞬间感到“自作孽不可活”的负罪感。一种萌生拯救大黄鱼种的使命感油然升起,决心用官井洋内湾性大黄鱼产卵场的种源条件恢复大黄鱼资源。1982年的春天,是他最难忘的春天,他开始着手对大黄鱼人工繁殖实验的准备工作。但有关领导对他说:“人工繁殖大黄鱼,难度很大,全国很多专家都在做,可是没人做出来,你这不是异想天开吗?”这盆冷水泼不灭他一颗执着火热的心。他抓住省有关领导对大黄鱼的重视以及福建省人大出台的《官井洋大黄鱼繁殖保护区条例》的契机,再次向省水产厅领导提出关于繁殖大黄鱼的实验,而得到10000元实验经费,他告诉自己这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他将在“雪山草地”跋涉,去实现九死不悔的终身使命。

刘家富对大黄鱼实现繁殖进行大胆创新,构建起基础亲鱼(鱼种)群体,设计从古至今乃具先进性的双条技术路线。破解海上人工大黄鱼授精常人无法想象的难题。他利用课题组的有限经费投入试验场,建立十多口育苗池,大大提高了受精卵的孵化率。之后,由于野生大黄鱼亲鱼再也捕不到,海上人工授精的试验戛然而止。“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他的苦闷也只能盯着天看,天蓝的不知所终,天边的晚霞奇妙变化,他相信未来有无限的可能。于是,配合渔民捕获十多尾二三两的大黄鱼幼苗通过保鲜措施,存活八尾用药物催产,产卵,又从人工驯化的野生大黄鱼中获取受精卵,培育鱼苗,批量育苗过百万,这一技术给人们繁殖大黄鱼予以坚实基础。可是,后来绝大多数人认为大黄鱼人工养殖经济效益慢等,恢复原来大黄鱼野生之路放回大海。但是他雷打不动,他坚定地说:“大黄鱼生长缓慢是一项可以攻克的技术问题,大黄鱼必将成为渔业支柱产业。”他向省有关部门申请“人工养殖大黄鱼科研向目”得到支持,并争取到50万,到手只获10万元来做这个项目。有人为他担心:“你仅仅只10万元,能搞出什么名堂?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算了,你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大黄鱼人工养殖研究下去。”他招帮手、买冰箱、仪器、饵料。做鱼排,下网箱等花了不少的钱,欠了一屁股债,家庭又遭遇一系列不幸,妻子进了疯人院,弟弟病逝。精神与生活倍受到沉重的打击。但他像一棵树一样挺立的天地间,他要拯救大黄鱼大事业,让沿海的渔民富有,岂能不经历大风大雨,不做出牺牲呢?他把宝贝女儿寄养在朋友家,自己和工人一起以大海为家,无论日浮在潮中,还是月沉在汐里,一遍一遍地做试验。试验场里,他既是站长又是厂长的他,那时,身上只有区区40000元,既要建科研基地,又要搞人工育苗。三都澳鱼潭村的渔民们见此自愿与他捆绑一起,用毛竹做山涧泉水的引水管,砍来松树做木塞阀门,用水缸做受精卵孵化缸……成果一个接着一个,困难一波接一波。突如其来的台风把网箱打破,把鱼排打烂,把住人的破船打沉,把养在海里的成果一吞而尽。他买不起青菜鱼肉,每餐吃的是黄豆骨头。如此举步维艰,但他依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迷恋和醉心于大黄鱼的孵化养殖。接着又攻克大黄鱼多季人工育苗和规模开发桡足类作为苗种诱饵技术,解决养殖大黄鱼生长速度慢问题和完善网箱和池塘养殖工艺以及为养殖户做指南,终于收获巨大的成果与经济效益。

人们亲切地称他为“大黄鱼之父”的刘家富与官井洋大黄鱼的起死回生,已成历史。但人们永远不会忘记,它如一个颗明珠闪耀在宁德蕉城区属于中国目前规模最大的“大黄鱼之乡”上空。三都澳官井洋得天独厚的地里优势和优越的自然条件,以及人们对这片海洋的深情,描绘出美丽的丰收景象,就如一部享不尽的天书。大黄鱼已在人们的餐桌上成了宁德一张闪亮的名片,那之中蕴含着蕉城儿女、宁德儿女,乃至中华儿女永不停歇的新时代的创新精神!  □ 康桂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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