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蔡威烈士树碑立传，缘于一封非同寻常的联名信。信中的建议，激励着我们走过风风雨雨的三十八个年头，经过军地双方的共同努力和密切配合，《蔡威传》(带密)、《寻剑——无名英雄蔡威传奇》已出版，但研究这位神秘的无名英雄的工作还在继续，其背后的感人故事还在续写……

然而，为蔡威烈士写传是在2008年，福建宁德蔡威研究会成立以后，在中共宁德市委、市政府和中共蕉城区委、区政府领导下，集军方和地方的力量，群策群力，历经数年才完成这一力作的。本文还是从一封联名信说起。

解读联名信

这是一封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联名信，我先与大家一起来解读这封信：

首先，信是写给谁的?是写给李先念主席和徐帅的。1985年，李先念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的岗位上;徐帅即徐向前元帅，是在中央军委副主席的岗位上。他们俩都是党和国家的时任领导人。

其次，信是谁写的?是宋侃夫、王子纲、马文波、肖全夫、陈福初、李永悌六人的联名信。其中，宋侃夫、王子纲、肖全夫是中顾委委员，马文波、陈福初、李永悌是共和国将军，尽管写信的6位老同志职务不同、工作岗位不一样，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无名英雄蔡威的老战友。

第三，信中的主要内容是什么?内容是建议为蔡威同志在《中国名人辞典》立传。

第四，蔡威是个什么样的人?信中写道，蔡威的身份是“红四方面军总部二局局长、红军总部二局局长”“蔡威同志忠于党的革命事业，关心群众生活，勤奋刻苦，鞠躬尽瘁，在侦察敌台，为配合我军粉碎敌人‘三路围攻’‘六路围攻’及长征途中，为党为人民立下了卓越功勋。”

第五，《中国名人辞典》立传的条件是什么?是“收录有文化、有担当、有历史责任感的名人辞典，记录各行业名人的成就。”关键词是“行业名人”，蔡威的主要工作是“侦察敌台”，属于哪个行业呢?要了解蔡威的主要工作，还得从蔡威担任的职务“二局局长”的“二局”来说起。刘伯承元帅曾形象地说：有了二局，“我们和蒋介石打仗，好像玻璃杯里押宝，看得准，赢得了。”毛泽东主席在陕北保安谈到二局工作时，曾深情地赞誉：“好的二局”“长征有了二局，我们好像打着灯笼走夜路”“没有二局，长征是很难想象的”。

我们现在再来了解蔡威二局的主要工作“侦察敌台”，这个“侦察”不是传统概念的侦察，而是运用先进的无线电技术侦察，“敌台”即敌方电台。用规范语言表述就是“无线电技术侦察”，简称“技侦”，通俗地讲就是破译密码，获取敌方的核心情报。具体战绩体现在“配合我军粉碎敌人‘三路围攻’‘六路围攻’及长征途中”。

综上，我们可以这样理解，蔡威是无线电技术侦察行业的名人，在“技侦”行业里成就斐然，这个成就是“为党为人民立下了卓越功勋”的。

信中说：“1936年9月22日，蔡威同志在第三次过草地，行至甘肃岷县之卓坪途中，身患重伤寒症，不幸逝世。时年仅29岁。”写信的时间是1985年8月20日，也就是蔡威牺牲四十九年后写的信。

近半个世纪的时间过去了，蔡威的战友们仍念念不忘这位英年早逝的无名英雄，为他建议在《中国名人辞典》里立传，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无线电技术侦察的有成就的行业名人予以树碑立传，让这位无名英雄变成有名的英雄!

追根溯源

蔡威生前所在的这支隐形方面军，其保密性超出常人的想象。不对外，不宣传，连同军方单位的名称都不宜提，我们常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某部来表达。技侦工作人员是无名英雄，单位用数字代表，即使是外界已猜测到的，但自身还是不宜确认，所以我们常用隐形方面军来替代称呼，真可谓战线无形，英雄无名。

但任何事物都是在发展变化中，如此保密的机构，也会在适当的时候逐步撩开他神秘的面纱。用当时的流行语来表达，就是现代化的人民军队也是需要“与时俱进”的。

早在1938年，毛泽东主席就对这个机构题词“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题词在不同场合都能看到，尤其是军方在设计隐形方面军的部标“隐形利剑”时，在剑身上镌刻了伟人毛泽东的题词。

1984年，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在军委座谈会上讲到“三部工作要现代化”。

1990年，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为这支隐形方面军题词：“适应新的形势，发展侦察技术，获取优质情报，更好地为党政军服务。”

“为党政军服务”是时任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的亲笔题词和指示，这就意味着这支隐形方面军的工作范围是全方位的服务。

2005年，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在致总参某部第十次党代表大会贺信中写道：“……在我国革命、建设、改革的各个历史时期，技侦情报战线的同志们忠于职守，辛勤工作，勇于创新，无私奉献，为克敌制胜发挥了重要作用，为国家安全和发展作出了卓越贡献……”

胡锦涛主席的贺信内容，充分肯定了这支军队在各个历史时期的重要作用和卓越贡献，同时为宣传这支隐形方面军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

2005年11月，总参某部第十次党代表大会郑重作出了关于加强技侦先进文化建设的决定。在这之后，部党委正式颁布了《技侦先进文化建设纲要》，深刻阐述了加强技侦先进文化建设的重要意义，全面揭示了技侦先进文化的丰富内涵，系统提出了技侦先进文化建设的指导思想、方针原则和任务目标，明确规范了技侦精神、技侦核心价值观和技侦品质要求的具体内容。

《纲要》还提出了技侦精神塑造、文化理论构建、英模典型示范、优良传统发掘、特色文化创建、载体设施建设、营区优化美化和官兵全面发展等技侦先进文化建设的八项重点工程。

《纲要》的颁发，为技侦先进文化建设指明了方向，是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技侦部队思想政治建设的重大创新举措，为宣传无形战线、无名英雄提供了依据。

追本溯源，我们能深切体会到党和国家、军队领导人对这支隐形方面军的高度重视和浓浓的厚爱。

恰逢其时

《纲要》颁发后，军方推出“智掌世界风云，魂铸隐形利剑，争当无名英雄”的技侦精神;牢固确立“对党绝对忠诚、政治绝对合格”的核心价值观;塑造“无形战线，无名英雄，无私奉献，无上光荣”的技侦部队形象。

为贯彻落实《技侦先进文化建设纲要》，充分运用技侦情报工作的光荣历史教育激励广大官兵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继承优良传统，忠实履行职责，更好地完成党和国家赋予技侦部队的神圣使命，军方于2008年1月编纂了《来自历史深处的报告——中国工农红军技侦情报工作初创时期回顾》一书，供全军技侦部队在传统教育中指正学习参考。

在编写过程中，军方查阅了大量历史文献和原始档案。其中，应用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蔡威老战友对无名英雄蔡威的回忆资料。

在《来自历史深处的报告——中国工农红军技侦情报工作初创时期回顾》一书中，专门用“来自上海的‘火种’”一个章节，来叙述红四方面军技侦情报工作的建立。将蔡威、宋侃夫、王子纲等称为来自上海党中央特科无线电培训的“火种”。

书中写道：在党中央的亲切关怀和指导下，由来自上海的无线电技术骨干，于1932年，开始筹建无线电通信工作，随后建立起一批无线电侦察台。

1931年10月，党中央为加强红四方面军无线电侦察和通信工作，派宋侃夫、王子纲、蔡威、徐以新四名技术骨干，从上海到鄂豫皖苏区筹建红四方面军无线电侦察和通信工作。12月23日，红四方面军在第三次反“围剿”中，攻下湖北黄安(今红安)，缴获敌第六十九师师部电台一部，经过检修，于1932年2月在湖北新集(今河南)钟家畈，架设了方面军的第一部电台。

1932年8月，蒋介石纠集30万大军向鄂豫皖苏区发动第四次“围剿”。这时，红四方面军已建立了两部侦察电台，一台(称后方台)随方面军总部行动，二台(称前方台)随红二十五军七十三师行动，两个台的技侦人员夜以继日地工作，为粉碎敌军的“围剿”和围攻提供了及时有效的情报保障。

1933年3月中旬，蒋介石企图趁我军立足未稳予以消灭或驱逐，委任四川军阀田颂尧为川陕边区“剿匪”督办，向川陕苏区发动了“三路围攻”。5月20日，红四方面军总部根据侦察电台的情报，掌握了敌军作战部署和企图，决定以十个团的兵力，由总指挥徐向前亲自率领，发起空山坝战斗。激战三昼夜，全歼敌七个团，击溃六个团，俘敌旅参谋长以下官兵近5000人，缴获枪支3000余支，取得了反“三路围攻”的决定性胜利。战后，徐向前代表方面军总部奖励了作战有功的部队和人员，特别奖励了在侦察破译中发挥突出作用的蔡威。

自此以后，蔡威即以主要精力从事密码破译。他废寝忘食，日夜苦钻，工作时思想高度集中，有时取暖的炭火烧着了裤子，有时光着脚板上厕所，自己全然没有察觉。在其他同志的配合下，他不仅破译了四川各路军阀所使用的密码，而且还破译了蒋介石嫡系部队的密码，为发展红四方面军的技侦情报工作作出了突出贡献。

1933年8月中旬至10月底，红四方面军进行了“三次进攻”战役。仅用两个半月的时间，连克五座县城，消灭了大量敌军，缴获了大量武器装备，根据地向东扩展了约300里。

1933年10月，蒋介石委任四川军阀刘湘为四川“剿匪”总司令。12月中旬，刘湘纠集四川各路大小军阀的军队110多个团约20余万人的兵力，向川陕苏区发动“六路围攻”。在反围攻作战中，电台日夜侦收敌军电报，有时一天多达200余份，对敌人密码的破译比较及时彻底，方面军首长对敌情了如指掌……反“六路围攻”历时十个月，我军先后打退敌人的四期总攻。这是红四方面军入川以来规模最大、时间最长的一次战役……1934年10月，战役胜利结束，部队有些指挥员问方面军政委陈昌浩：“哪来那么准确的情报?”陈昌浩答：“我们供着一位‘菩萨’，敌人准备进攻时，他就把敌人出动的时间和行动方向告诉我们了。”事后，方面军总部奖励蔡威300块银元。总指挥徐向前在《忆创建川陕革命根据地》一文中写道：“那个时候，红四方面军的电台工作、情报工作做得比较好，既及时掌握敌军的动向，又不断将情报及时向中央红军提供。”

在“长征中红四方面军的技侦情报贡献”的章节中，写道：“长征途中，红四方面军二局积极加强对当面敌军动向的侦察，配合打破敌军的围追堵截，及时提供根据地周围敌军的部署及活动情况，配合中央红军的战略行动，发挥了重要作用。”

红四方面军于1935年3月上旬开始长征，6月与中央红军在懋功胜利会师后，在蔡威局长领导下，红四方面军二局逐步扩大了工作领域，除继续严控四川各路军阀的部队以外，还开辟了甘肃军阀鲁大昌和驻甘蒋系部队毛炳文、王均，以及青海“五马”的侦察工作。

8月26日，蔡威领导的红四方面军二局侦悉：胡宗南发现红军北上，即令其第四十九师于8月27日由樟腊向包座急进，企图会同已经控制上、下包座地区的独立旅一个团在包座河一线堵截红军北上。为解除红军右路军的侧翼威胁，开辟前进道路，党中央决心发起包座战斗，并根据技侦情报作了精心运筹和周密部署。8月29日战役打响，红军经过三天激战，于31日结束战斗，全歼包座守敌和增援之第四十九师约5000人，缴获枪支1500余支，不仅狠狠打击了国民党军队的嚣张气焰，同时也打通了红军向甘南进军的门户。

1935年底，部队进入藏民区以后，缺少粮食和御寒衣物，电台发电机的燃料也无法解决，蔡威局长带领大家努力克服困难，设法用煤油代替汽油做燃料，煤油快用完了，他又亲自动手制造了一台木制水轮机，利用水力发电，保证了技侦工作不致中断，并向中央红军提供有关情报。在中央红军处于十分困难的时刻，红四方面军二局提供的情报，使中革军委很好地了解掌握了周围的敌情和动向，把握了战争的主动权。对红四方面军技侦工作在长征中的功绩，党中央给予了充分的肯定。长征结束后，毛泽东在延安见到在红四方面军技侦部门工作的宋侃夫同志时，表扬红四方面军二局人员劳苦有功。朱德总司令在1936年五六月间一次谈话中也谈到红一、四方面军在最困难的时期互相提供情报的情况，他语重心长地说：“这深刻体现了一、四方面军的战斗情谊，天下红军是一家。”

1936年3月，蔡威领导的总司令部二局侦获破译了青海马家军一份密报，大意是马步芳、马步青为阻止红军进军青海，派出一个骑兵团，1500余人，每人两匹马，自带粮草，由西宁出发，每日行程百余里，通过草地一月有余。当该骑兵团推进到四川西北的德格县以北地区时，红军总司令部二局又侦获了骑兵团长发给西宁马步芳、马步青的电报，电报称该团人员已被拖垮，因伤病和死亡减员很多，3000多匹马，损失过半。这一情报传开后，本来就对张国焘搞分裂活动有抵触情绪的红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反映强烈，纷纷议论说，马家军的骑兵团有粮又有马尚且如此，我们既无马匹，又无粮草，只靠两条腿走这条路，还不是死路一条?在这份情报的影响下，在广大指战员的反对声中，经过朱德、刘伯承等人的坚决斗争，张国焘终于被迫放弃了由甘孜出发经德格北上，穿过草地到青海的计划，同意与红二方面军并肩红军长征中穿过的草鞋北上，使红四方面军脱离了全军覆灭和被分裂的险境。

但令人感到十分惋惜的是，1936年9月，当红四方面军行进至甘南岷州(县)附近时，蔡威局长因积劳成疾，身患伤寒等多种疾病，经医治无效，于22日病逝于朱尔坪，年仅29岁。蔡威是红四方面军技侦工作的创始人之一，在极端艰难困苦的条件下，他呕心沥血，忘我工作，为发展技侦情报工作、保障红军作战胜利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无愧为技侦情报战线的无名英雄。

以上是《来自历史深处的报告——中国工农红军技侦情报工作初创时期回顾》一书中，对红四方面军无线电技侦工作的综述，在精练简短的篇幅中不惜用了大段的文字表述蔡威的经历和贡献。其时，张东征大校任总参某部部史办主任，参与了这本书的编撰，对全书进行了统稿。他对蔡威的事迹十分了解十分熟悉，为后来我们撰写《蔡威传》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真是天遂人愿!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一封老同志的联名信，历经二十年后的军方《技侦先进文化建设纲要》颁布，为宣传无名英雄蔡威提供了依据和条件;随着军方《来自历史深处的报告——中国工农红军技侦情报工作初创时期回顾》一书的出版，宁德方面提出撰写《蔡威传》的时机已经成熟，正是恰逢其时。　　□陈国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