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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德人与正月“游神”(下)

2024-03-27 09:42:42 三都澳侨报

【三】

神灵出游,与官员出行一样,为了制造声势,必定要有仪仗队。

“游神”仪仗主要有开道锣、高照灯、执事牌、令旗、彩亭、神轿、罗伞、扇翣等物。更为高级一些的神灵,如炎帝、妈祖、临水夫人,还配有金瓜、钺斧、佛手、朝天镫之类武备仪仗。城隍老爷则有棍棒、铁链。不管什么物件,都必须是成双成对。乐队(“吹班”)、锣鼓队也必不可少。

开道锣,俗称“大锣”,系于木棍前端,出巡时由专人扛在肩上,后端系一面方形黄旗。“大锣”打头阵,也就是“鸣锣开道”。

高照灯,俗称“高灯”,灯笼正中大书“xx正境”。与省内其他地区不同的是,宁德“高灯”体型更为高大,并配有底座,可供中途休息。

执事牌,俗称“出巡牌”。少则两对,多则三四对,有的书写“肃静”“回避”,有的书写神灵封号、境社名称。

令旗,又称三角旗,红心白边。

彩亭,俗称“香亭”,类似亭子形状,多为八角,也有六角,有单檐,也有重檐,雕刻精美。“亭”中安放神灵牌位(俗称“龙头牌”)、香炉等物。


2017年碗窑白眉青狮在南漈路表演(张兴旺 摄)

神轿,也就是八抬大轿,俗称“八座”。明清时期,通常只有三品以上京官,以及总督、巡抚、钦差大臣才有资格乘坐。京官出京时方可乘坐,平日只用四抬大轿。神灵所坐轿子分有两种,一种是暖轿,又称“帷轿”,装饰华丽,城内及近郊“游神”用的都是这种。一种是硬轿,也就是木轿子,又称“柴轿”。

香亭、神轿耗资不菲,是整个仪仗队里最为精彩的一部分,经过十年文革,遗存已经不多。小时候听老人们提起这两种器物,总是充满着对其精美的称赞和被毁的惋惜。

罗伞,俗称“銮伞”“凉伞”,除了妈祖、炎帝用黄伞之外,其他神灵均用红罗伞。罗伞具有遮阳挡雨的作用。

扇翣,俗称“掌扇”,有障风、蔽日的作用。

境社(村庄)里有哪家办喜事、丧事,一般都会借用神灵的仪仗,但只是一部分,开道锣、香亭、高照灯、令旗这些。

除了以上这些物件,为了方便晚上出游,还需一对大灯笼,用三片竹片挑着,竹片张开时可以放在地上,行走时则合拢挑于肩上。现今照明设备先进,这种灯笼不再使用,笔者小时候曾见过,有点像老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中陈家老仆提着的这种。


罗伞和扇翣(张兴旺 摄)

旧时“游神”,还离不开一种重要器物,那就是神铳。神铳又称“单口”,作为神灵出门的信号,一般只放三响,也就是豫剧《穆桂英挂帅》中穆桂英出师时唱的“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只要听到“嗵、嗵、嗵”三声巨响,就知道神灵即将出门,大家准备迎接。

还有一种比“单口”声音更响的“滚钻”,据说一点火会“滚”动“钻”入土中发出巨响,威力甚大。旧时县城南郊古溪村曾经制造过,后来出过多起事故,遂禁。

凡是参加过“游神”的人都会发现,在城隍、灵杰侯王出巡时,有一支特殊的队伍,有的披枷带锁,有的背插“押牌”(斩牌),身着红衣,头裹红布,格外引人注目。

这些人是来还愿赎罪的“罪犯”。

由于时运不佳,灾祸不断,或者是得了重病,一些人便在城隍或者当境土主面前许下大愿,自愿作为“罪人”押上刑场斩首,希望得到神灵的宽宥,解除病痛或灾祸。如果在两三年内(或者更久时间)转危为安,恢复健康,就必须在当年或者下一年“还愿”。背缚“押牌”者,称为“押牌愿”,意指押向刑场处决。还有一种“驮枷愿”,也就是前面提到的披枷带锁者,作为犯人充军发配。“披枷愿”比“押牌愿”相对要轻,还愿人的状况也要好的多。有说法称,文神许“押牌愿”,武神许“披枷愿”,事实并非如此。

民国丁福保《佛学大词典》里面提到了“枷锁愿”,引用了南宋吴自牧《梦梁录》里的内容:“东岳圣诞,士庶答赛心愫,或专献信香者,或答重囚带枷锁者,道路络绎,无日无之。”这种由来已久的习俗原与东岳泰山大帝有关。

神灵出巡前,除了庆诞之夜会享用供品之外,在巡游当天还会摆一桌酒席,美其名曰“起马供”。出巡途中,凡遇大姓祠堂或大户人家,对方还会摆上几案,设置框盒茶酒,一如正月初一“接天地”之礼,谓之“年头桌”。现在物质生活水平提高,所过之处酒席(称之“祭桌”)不断,山珍海味,目不暇接。如南郊古溪村正月普济明王、忠烈恩王出巡,途中“供桌”竟多达五六十席,日夜不停享用,这也体现出了信众的热情与虔诚。


南漈路花供(李怀涌 摄)

明清时期的地方志中,都提到了“游神”时的“扮撬戏”。

嘉靖版《宁德县志》卷一《风俗·节事》:“上元 自十夜后设灯,邑八境(嘉靖志有称十境、八境,具体情况未知)各扮撬戏,迎神过市,设牲祭赛,至十七八夜止。”

万历版《宁德县志》一卷《舆地志·风俗》:“自初十至二□(原缺“十”字)夜,邑八境子弟扮撬迎社神,游街过市。”

乾隆版《宁德县志》卷之一《舆地志·风俗》:“自腊月二十八九日起,各家张灯,谓之照年,过上元方止。初十至二十,每夜扮撬戏,迎社神,父老醵钱设醮,谓之上元请福,所以祓除不祥也。”

民国《宁德县志》手抄稿《礼俗志》:“(正月)初九至月杪(月末)止,每夜扮毳(应作撬)戏迎社神。”

对照四种县志,我们可以发现,正月“游神”的时间一直在发生变化。它由最早的十七八天,发展到二十天,最后定型为整个正月,并一直保留到现在。

“扮撬戏”指的又是什么活动呢?撬,据《康熙字典·卯集中·手部》解释:“《集韵》牵幺切,音髐。举也。”这里应该有借助他物力量“举”起的意思。“扮撬戏”可以这么理解,演员梳妆打扮后站在人或其他物体上进行表演。宁德城乡流行的抬阁、高跷、肩头戏,都属于这一类活动。

抬阁,为民间迎神赛会中的一种游艺项目,旧时风行于全国各地。在闽东,抬阁被称为“铁机”“铁技”,其实正确的读法应该是“铁羁”,就是铁条捆绑(身体)的意思。“铁羁”,在宁德民间又称为“铁羁坪”,“坪”即平地。清乾隆时期,担任过宁德知县的朱景英,后来调任台湾鹿耳门同知,在他的著作《海东札记》卷三《记气习》中就提到了当时台湾府的抬阁:“俗喜迎神赛会。如天后诞辰、中元普度,辄醵金境内,备极铺排,导从列仗,华侈异常。又出金佣人家垂髫女子,装扮故事,舁游于市,谓之‘抬阁’,靡靡甚矣。”


宁德妈祖民俗文化踩街的铁枝(李怀涌 摄)

宁德“铁机”,最为出名的当属福山街(境)和洋中镇东山村。

高跷,俗称“高角(角色)”或“高足”,这种游艺项目在我国庙会中也普遍流行。

肩头戏,俗称“肩头扛”“驮肩头坪”,这种游艺项目在福建形成了自己的特色,罗源县“潮格民间肩头戏”,列为福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闽北沙县还有一种肩膀戏,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

清人李光庭《乡言解颐》卷二《地部·寺观》:“本街则胯鼓、钟幡、耍坛子、五虎棍,后添台阁、背阁、踏高跷。”“后添”的这三种玩意就相当于“铁枝”“肩头坪”“高跷”。

还有一种“踢橇”(谐音),有点像东北的雪橇,只是雪橇的材质为木料,“踢橇”则由竹子做成。一帮人前拉后推,在大街上缓缓前进,两三个小演员或坐或站,在“橇”上进行表演。

除了以上这些常见的游艺项目,旧时还有纸扎、鱼灯、舞龙舞狮等表演。舞狮被称为“拳头狮”,清末民国初以古溪的青狮最为出名,目前只有“赤溪青狮”尚保留原始造型。至于“霍童线狮”只流行于霍童镇区,宁德其他地方似不多见。


神轿(张兴旺 摄)

还有一种纸扎狮子,由两个壮汉擎在木棍上表演,这种游艺现已绝迹。纸扎最为出名的有洋中、霍童两地。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城区碧山街(碧山境)的“高跷”,西门街(西山境)的“肩头坪”,福山街的“铁枝”,崇文街(朝天境)的“踢橇”都是相当出名的。这种“众艺纷呈”的盛况,笔者仅仅见过一次,1990年10月首届“闽东畲族文化艺术节”在宁德举行,“高跷”“肩头坪”“铁枝”“踢橇”汇聚街头,博得观众们的阵阵喝彩。

现在,要想赶一场原汁原味的宁德“游神”活动,霍童“二月二”灯会似乎是不容错过的。

最后,笔者节选了黄澍先生《霍童纸扎与高跷》一文作为结尾,通过老先生细腻而生动的描写,带读者去感受一下霍童“二月二”灯会中纸扎与高跷的精彩场面:

“用上水的纸扎节目有《周仓下水捉庞德》《水漫金山》《刘海戏蟾蜍》《水淹七军》等。周仓和庞德在水面搏斗的情景,白娘子指挥虾兵蟹卒在水上耀武扬威的壮观场面,都能做到密封不漏水,其制作技巧可见一斑。有一台纸扎,忘其节目名称,是以普通妇女日常劳动为题材,生活气息浓厚,饶有兴味。四位女人分别纳鞋底、喂小鸡、收苎丝、哄小孩撒尿。小观众爱看小孩撒尿,围在台边,指指点点,又笑又闹,操作艺人遇此情景,就和小观众们开个玩笑,把撒尿的小孩转向台边,就把小观众们洒得满头满脸是‘尿’。

用上火的纸扎节目,便见硝烟弥漫,火光熊熊,有《火焰山》《火烧连营》《火多莲寺》等。这些节目,经过艺人们的精心设计,做到纸扎不焦不烧。《杨戬打金刀》是打铁店场景,两位铁匠各挥铁锤,一上一下,打在烧红了的刀叶上,叮叮当当,火花四溅。台左一女人,一手挥动手帕,一手紧握风箱拉把,一拉一推,炉火突突,火光照人。台右边一位花花公子,豆腐鼻子脸谱,手摇折扇,和拉风箱的女人,眉目传情,似在相约幽会。好一出哑剧,令人忍俊不禁。”


执事牌(张兴旺 摄)

“1949年之后,笔者就阔别霍童。此后曾看过福州地方文艺‘高脚戏’,即踏着1米高的高跷表演戏剧,它生旦净丑齐全,唱作念打俱到,热闹非凡。1982年4月,省京剧团在宁德城关演出大型神话京剧《真假美猴王》,剧中有一出‘美猴王智斗十八罗汉’,罗汉群中的长腿罗汉,就是运用高脚戏艺术,特制的裤管,遮住高跷。它突出了神话色彩,增添了舞台气氛。但是,若和霍童高跷比较,论演技,各有千秋;看高度,则是小巫见大巫了。

霍童高跷的高度有三种:八尺、一丈六尺和二丈。笔者亲眼目睹过踏八尺高跷者表演敬酒、倒跳。踏二丈高跷者移步前进扣人心弦的情景。人们注意到:高跷不论高或低,只要绑在表演者的小腿上,表演者就要不停地踏步,保持平衡;倘若站立不动,就会连人倒下。”

“敬酒由四人表演。表演场地东侧,搭一高台,台上放置3个口径约1.2米的木楻,内装霍童老酒,两位表演者用竹竿抬一个小木桶,来到台前。第三个表演者手持长柄小瓢,将楻内老酒舀进小桶。他俩抬着,摇摇晃晃地回到场地中心。持小瓢者向桶内舀出老酒、将小瓢递给地面的协作者。由协作者奉敬围观者中的外地客人。第四个表演者立即‘笃笃’上前,从手提的红布袋里取出饼干、炒黄豆、爆米花之类食品,供客人佐酒。也有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客人或本村人,被‘罚’得酒气熏天或酩酊大醉,引得阵阵哄笑。

二丈高跷,一根重量少说也有几千克。表演者坐在民房三楼窗口,绑好高跷,身子靠墙,慢慢站起来。地面的协作者,抬起事前用两根毛竹、尾梢缚成形的支撑架,顶住表演者左右两腋。表演者提起左脚时,将全身力气用在右腋下的支撑架,提起右脚,力气就用在左腋,一步一步向前移。这种高跷,是显示表演者的胆量和毅力,不作别样表演。”  □ 陈仕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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