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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光:茶杯里蜷缩的趣事

2025-10-01 11:26:00 三都澳侨报

坐在家里那张桔黄色的茶桌上,陪伴几年的紫砂壶依旧泛出温暖的光,它隆起的肚子里,不仅装着香味扑鼻的茶水,而且也装着许多跟茶有关的暖心故事。那故事涂抹了茶的灵性,总是随着那些蜷缩的叶片在腾起白气的沸水中翻滚地舒展着姿态万千的故事,藏着制茶人不肯轻易示人的心事。

我认识茶是20世纪70年代,记得清明之后,天气潮湿,母亲那双粗糙的手,从茶园里摘回青嫩的茶叶,借着晚饭过后的空闲,她站在锅台前炒茶青,我坐在灶膛前帮助烧火,油灯下光线昏暗,看不清母亲炒茶技艺,我只听着母亲口令,叫添柴时就往灶膛里塞柴片,叫减小火时就把灶膛里扑扑燃烧柴片掏出来,弄得脸上灼热,眼睛模糊,白色的眼屎挂在眼角。那时没有喝茶习惯,做出来茶叶,都是送到邻村茶叶收购站去卖,换回钱家用。

我看见制茶技艺应该是读小学五年级,那时我是寄宿生,与茶场请来制茶师傅一起住茶场二楼,日复一日,跟师傅混得熟,那时作业不多,晚上没事就在制茶房间帮助师傅烧火。一天,师傅说教我制茶技艺,说是我长大了他老了之后,茶场茶由我来制作。我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谁知他却是当真的,叫我站在他身边学他炒茶青动作,他一边嘴里念着“火要三分烈,手要七分柔”,一边双手在烧得发红铁锅里翻搅,只见鲜嫩茶叶在温度里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像春蚕啃食桑叶。师傅见我双手跟着在空中比划,他更来了劲,只见他手腕间翻转的弧度很规律,青叶在手掌里打着旋,升起白气水气渐渐稀疏,茶叶也褪去生涩的青气。此时,我偷偷看见师傅鼻尖的汗珠滴到锅里茶青中。

一段时间后,师傅见我模仿他的手势满意,一天夜里,锅里茶炒到一半时,师傅突然内急赶着去方便,就叫我接着炒下去,我硬着头皮,可手真正接触热锅里茶叶时,却不那么听话和好使唤了。待师傅回到了门口,闻到焦糊味大声叫“炒焦了。”

师傅没有责怪我,他把烧焦茶起了锅放旁边去。他知道炒茶青不是一时半截就学会,那是要天长日久与茶摸爬滚打出的直觉。师傅对茶也多有研究,说什么“看茶做茶”,还说采摘龙井茶时一叶一芽靠指尖触感功夫;铁观音摇在竹筛上摇晃出“红边绿心”,靠手腕掌握力度轻重;普洱的渥堆讲究时间,多一日则腐,少一日则寡。这些茶经茶事,我肯定自己一生也用不上,但我还是深深地锁在记忆里,茶不灭,不丢失。

后来,我到部队机关工作,从那时开始染上喝茶瘾。可我从不挑茶喝,红茶、绿茶、白茶、茉莉花茶等老少皆宜,遗憾就是没喝过冠名天下最贵茶大红袍。喝茶过程其实品味人生的经历,细品每一杯茶,品味出制茶的技艺,仿佛感觉到师傅炒茶时手掌与茶叶接触的温度,揉捻时看到他指腹间的柔韧,烘焙时他鼻尖捕捉到那一缕焦香,这都是时间熬出的默契,这都是茶魂与茶魄的柔韧相融。

茶烟袅袅升起,茶香漫出来,我又从紫砂壶里倒出一杯澄色的茶汁,仔细地端详着,这是一片茶叶从抽芽到成汤的虔诚,它刻画着人与茶相濡以沫的光阴。而我每一次倾心的冲泡,都是等着懂的人来静静品味。  □ 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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