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听说畲乡的“二道茶”，没去太多在意，觉得比较遥远的事，犹如老话说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般。可现实生活中，可偏又中了一句老话：“幸运总垂青有心人”。

深秋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那天参加单位去猴盾村开展党日活动，没成想偶遇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孔子第 73 代孙孔庆东，他带着研究生来畲族村里考察调研做课件。因孔教授是名人，又从远方而来的贵客，畲族乡亲们自然给他们搬出了最隆重的“二道茶”待客礼仪，想不到我们单位一众人也跟着沾光。

从车上下来，穿着凤凰装的畲族姑娘手里端着茶盘站在车门前了，盘里整齐放着茶杯，山风吹来，未喝茶先闻到扑鼻的茶清香。见我们的脚一落地，领头的姑娘立刻笑着迎上来，递过一杯茶。杯里的茶水是透亮的琥珀色，像秋日的桂花揉碎汁，喝到嘴里舌尖上是茶香裹着山苍籽特有的辛香，让人觉得精神了许多。后来才知道，这便是“一道茶”。别看只是一杯茶，里面藏着畲乡人的细腻心思的，客人一路颠簸多半口干舌燥，及时递上解渴茶，茶里加了山苍籽，去湿热、解暑气，真是“贴心茶”。

喝过“一道茶”，去看非遗双音演唱，之后是参观猴盾的古村落，在小弄里寻寻觅觅畲村的百年烟火。孔教授在雷书记带路下进了祠堂，看了凤凰装展示，便走进村中心那条古弄堂。古弄不算长，却透着岁月的气息，旁边都是古厝，住的人也少了。走到弄堂中间，又有畲族姑娘端着酒杯迎上来敬酒，是畲家自酿的红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里荡漾，喝完酒再往前走，茶香味又飘了过来，原来“二道茶”在这儿等着。孔教授是今日最尊贵的客人，所以头一杯“二道茶”得敬他。

据说，以前畲乡“二道茶”都在畲族群众自已家里办的，那时来的是自家客。客人脚刚踏进门，先喝一杯酒，接着喝早就备好的热茶，“喝一碗是无情茶，喝两碗是长寿茶”，“一碗苦，两碗补，三碗洗洗肚”，这像劝酒一样劝茶话，可里面包含着讲究的礼节，客人只要接了茶，就一定要喝到第二碗。

随着时代发展社会进步，“二道茶”的精髓流传下来，但里面揉入现代的文明元素，不再拘于以往。村里进城创业，老房子空了，来的客人也从过去的亲友变成了游客或学者，喝“二道茶”的地点不再是屋里八仙桌上，而是在村口或古弄里，地点虽变了，那份茶热乎的情感没有减。

闽东畲族群众跟茶有许多古老的故事，种茶的最早记载能追到唐代，那时候就有“比屋皆饮”的盛况，说的是畲族群众几乎家家户户都离不开茶，更有“园里无茶不成寮，山上无茶不成树”的生动说法，可见，茶是畲族群众日常生活里的“刚需”。据《唐朝元皇南泉山迁居建造惠明寺报税开垦》里记载：公元766年，雷太祖进裕公一家五口，从福州罗源县迁到浙江处州府叶山头定居，砍树开荒时，第一件事就是种茶，说明他在罗源时就掌握了种茶制茶技术。

五十六个民族大家庭里，畲族群众对茶渗透最为深切，几乎到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如待客敬茶，祭祀供茶，婚丧嫁娶礼数也离不开茶，没有一个民族有畲族这样对茶如此“偏爱”。

畲乡的“二道茶”可以随便地喝，但福鼎畲族的“下茶”礼可不能随便喝了，当年一位战友说过“下茶”礼，我不信只当作笑话，后来问过畲族群众，说确实如此。“下茶”礼，就是把茶当成了订婚的信物。未婚的姑娘，跟着父母去亲友家做客，零食点心能随便吃，唯独那杯茶不能乱喝，如果喝了，那么说明愿意做这家人的媳妇。不知道有没有哪位贪嘴的姑娘，把这杯茶喝了，也说不准她见人家里帅哥心动而“明知故犯”喝了“下茶”礼，圆了终生梦。

不管“二道茶”还是“下茶”礼，这些藏在畲族群众古老茶杯里礼数，传了千年不二的情感。　　□ 蔡光